醉陶陶醉
醉陶·陶醉
图/文罗曼琼
一、溯陶
家乡华宁,是一山区小县,也是个国家级的开放型生态农业示范县,属云南省中部的玉溪市所辖。旧称宁州,民国初期称黎县,年改名时,因县城北郊有风水宝地华盖山,山南坡上有始建于明朝的古刹宁寿寺(即民间俗称的顶寺),遂更县名为华宁,沿用至今。
华盖山南麓有一村,名为“碗窑村”,但老一辈们还是习惯称其旧名“窑上”。无论怎么称呼,都避不开一个“窑”字。既有窑,必产陶器或瓷器。
我们家乡窑烧制的高温釉陶,很有名气,人皆爱之,旧称“宁州陶”,现在也叫“华宁陶”。无论生活用陶、宗教用陶、建筑用陶、文房用陶,还是陈设用陶,无不工艺精湛,釉色丰富,釉质滋润饱满,器物端庄秀丽,古朴敦厚,恬淡宁馨,雅俗共赏,畅销于省内各地。滇中曾有各地特产的旧谚流传:新兴姑娘河西布,通海酱油禄丰醋,宁州瓦罐烧得绿。
有据可查的家乡烧陶制瓷史,最迟始于明朝早期,迄今已有六百多年历史。据载,明初洪武二十九年即公元年,江西景德镇一位名叫车朋(一说车鹏)的窑工随军来到此处,带着一双很具职业敏感性的眼睛,打量着这片陌生地盘,见此地的弱碱水和白胶泥适合制陶,遂筑窑烧陶,操起旧业,就此安身立命,并带动了此间烧窑制陶的产业。其人其事及华宁窑史,见于清咸丰四年即年所制碑文,此碑现存于碗窑村慈云寺中;车朋的神位也被供奉于寺中窑神殿旁的陶源亭神龛内;文献资料中也见宁州陶的相关记载,如云南唯一状元——清末民初袁嘉谷所著的《移山簃随笔》、民国《黎县地志资料》、《新纂云南通志》、罗养儒《云南掌故》等。
明朝晚期,匠人们不再烧制青花瓷及青釉瓷,开始模仿钧窑,制作五彩斑斓、窑变瑰丽的高温釉陶。他们潜心陶艺,心无旁骛地只管设计、烧制高温釉陶,代代相传,到清朝中期和清末民初时,曾两度达到釉陶创作与生产的高峰。更有一代代能工巧匠,比如以金属铜为辅料配制出绿色釉的高氏陶匠,清代奇才张纯粹,以及清末玻璃釉的创始人张元贞等等,他们孜孜学习传统技艺,开拓创新,为家乡高温釉陶的传承与发展立下奇功。
只可惜,那两个黄金时代的精品宁州陶,留存家乡的少之又少,或毁于十年浩劫,或被古董商贩以低价购往省外,冒充唐宋元明的名窑古陶,高价卖给收藏者。只是绝对不敢冒充汝窑古陶,只因汝窑存世真品仅67.5件,天下无人傻到敢冒其名行骗。
碗窑村口斜对面有家希尔顿饭店,已更名为“华宁故事”。窗外墙壁上,粘贴着金色的琉璃瓦片;门口墙柱上,密密麻麻地镶嵌着各色陶片,摆开了满满的华宁陶记忆:陶杯、陶碗、陶盘、陶碟、陶壶、陶罐、陶瓶、陶盆、陶瓦……有碎片,也有整件,还是很有特色的。虽说有些花枝招展,令人眼花缭乱,但乱漂亮也是一种漂亮呀。若是静心细赏,也能引人遐想。
二、忆陶
地地道道的华宁人,几乎家家都与宁州陶结下了不解之缘,若是家里找不出几件宁州陶器,都不好意思自称华宁人。
不信?且随小女子思忆一番童年时自家用过的家乡窑烧制的釉陶器具吧。那时的宁州陶窑,已是国营性质的陶器生产合作社,破除四旧的影响仍然存在,因此几乎都不生产宗教、古建、工艺等方面的精品陶器,烧制的大多是各种尺寸的碗、盘、缸、盆、罐、壶、瓶、瓦擦等农村日常生活所用的低端粗陶——时代背景客观存在,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全国人民都得优先解决温饱问题,合情合理。咱小老百姓想通了,也就没什么好埋怨的。家中稍微精致一些的细陶物件,疑是祖父辈留下的。
自家的土坯青瓦房顶上,正脊中点处,安放着一个用来镇宅辟邪的三彩釉陶独角神兽(本地人称“瓦猫”),因为宅门面北,自然也就朝着正北方向昂首张口,蓄势待发,仪态威严,栩栩如生。日前在窑街购得三彩瓦猫一个,大嘴大脸小身材,双目炯炯有神采,是古月窑烧制的小型摆件,不能真放在屋脊上的哦。其造型、釉色都不同于我娘家的独角瓦猫。
一个绿白釉的单耳小罐,自打记事起,就是灶台锅边的盐罐,年纪比我还大。
豆青色釉、铺首双耳的带盖小汤盆,大约七寸直径四寸高,母亲常用来烫制素汤香椿:鲜椿洗净放进小汤盆中,绝对不能沾了一丝油腥,以防腐烂霉变;然后撒盐适量,再把沸水冲浇在鲜椿之上,立即盖好盖子焖着。到得第二天,才一掀开盖子,浓郁椿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余韵绕梁,诚为世间美味!干椿香汤的做法大致相同,就跟泡茶差不多:已切小段晒干的香椿放盐适量,冲入沸水焖泡十多分钟即可食用,一样的鲜美香醇,用来佐拌凉菜或本地小吃凉卷粉、凉米线,简直就是美食绝配!可惜呀,这件精美器物后来不小心摔碎了。
一只浅绿色釉的荷叶状大盘子,只在逢年过节敬神祭祖时才用于馔贡的,记得还有开片。
栽花种草的花盆多为素陶,掐了大波浪的荷叶边或小波浪的狗牙边,简朴大方,排水透气。这个东西,总该家家都曾有过了吧?釉陶花盆虽然看着更高端一些,但透气性相对较差,对植物根部不太好,胜在精致的做工与漂亮的釉色。
民间较为常见的酱釉窄口大肚的粗陶咸菜坛子,本地人称鲊罐,盖子则称为鲊钵,用来腌渍咸菜,比起现在广泛使用的、与食盐化学反应后容易致癌的塑料箱盒,也不知健康了多少倍!曾经买过一个出自泉兰陶坊的类似物件,也就是这种鲊罐的迷你版,只不过釉色不同,且未施全釉,身高仅五六厘米,小巧玲珑,是个牙签筒,也可用做袖珍花插。
还没用上自来水的时候,哪家没个酱色釉的粗陶大水缸?烧水、做饭、洗衣,全靠缸中所储的井水。父亲得空时,还曾挑着一对水桶,步行到距家三里许的东北郊外,从树下的一口井中,打来甘甜如醴的“龙井水”,储在半米深的广口黄陶盆中,纵然沏的只是粗茶,也自呷得惬意无比。我们则作牛饮,直接大口大口喝生水,咕噜噜一饮而尽后,无比享受地呼出一口长气,但觉解渴过瘾,让人莫名心生欢喜满足。现在忆起,许是心理作用,依然心驰神往,仍觉心旷神怡,简直胜过现在的任何一种矿泉水。
两个深色釉的双耳饭盆,用来盛装米汤或洗涮碗碟,因使用率太高,硬生生把盆底磨穿了!
配着木杵使用的、外施绿釉或酱釉的擂钵,用来研磨绿豆、花生、米糊等,功能相当于现在的食物料理机。
还有用来擦磨洋芋泥和藕泥的瓦擦,以外施绿釉的最为常见。另有一种鱼儿造型的,还有一种浅碗圆盘式造型的,圆心处开了直径5厘米左右的圆孔,好让磨好的食材落进瓦擦下的容器中。
记得小时候,家里吃饭用的就是本地陶窑烧制的绿釉陶碗,因是本乡本土的产品,乡人们便戏称其为“土大碗”,釉色莹绿剔透,真个碧似翡翠:拿在手中,只觉温润无比;映入眸中,令人无端生喜。父亲每吃完了饭,童心一起,就爱用筷子轻敲碗边几下,表示吃得欢喜满足。我们觉得很是好笑,祖母则撇嘴数落:“没有衣禄,花子行径!”
犹记童年时,邻里小伙伴们一听到开窑的消息,就会串门互约,结伴同行,跳脚舞手,叽哩喳啦,前往窑上捡漏拾遗淘“瓦货”。“瓦货”一词,是家乡人对本地粗陶制品的俗称。
当时是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所有陶窑都已是国营的了,依然一如既往地自知自律,恪守职业道德——凡有瑕疵的陶器,比如开了细微裂缝的,缺了一个小口的,口径稍歪不浑圆的,坚决不予销售!
但是这些微瑕陶器分明还可使用,毁之实在可惜!陶器厂便按民间老规矩,将这些微瑕陶器以及破损的石膏模具堆放于厂外路旁十天半月,让乡亲们免费捡拾,凡能用的都捡了去用;实在不能用的,村民们或敲碎后垒做地埂、矮墙,或留在原地不动,厂家自会敲碎碾碎,固化厂外土路及斜坡……(究竟事实是否如此,我也记不大清了,毕竟那时年幼无知;但我又固执地认为大抵如此,故而拒绝去走访考证此事——因为我更愿意去深信、去珍惜这份温馨而纯粹的人文情怀!)
话说,村民们用废弃陶器垒成的地埂,我也觉着很有一股质朴乡土的自然美感,还有一种烟火红尘的人情味。
我们一帮小屁孩呀,就曾捡过不少素陶花盆回家,用来栽花种草,陶冶一小把情操;还曾乐颠颠地把自己栽种的花草连盆一起抱去献给当时就读的母校城关小学(现已更名为宁州镇示范小学)搞校园绿化。老师非常高兴,我们更是自豪!最重要的是,这种快乐根本不用花钱,因为花花草草都是同学伙伴之间互换而来的。大一点的花盆,就摆在家中向阳的窗台上,随意栽种些葱韭薄荷,以备急需;破损的石膏模具则敲成小砣,充当粉笔,供我们在地面涂鸦、默写、练字……我们的童年,因了家乡的华宁陶而增添了无穷无尽的乐趣!
现在只知道玩手机、玩电脑的这一代孩子们呀,上哪儿去体验这种纯粹无伦的快乐!
后来,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物质上的温饱问题已经解决,人们又可以追求精神文明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家乡,陶窑又开始烧制起了精细美丽的工艺、建筑、宗教用陶。
那个年代印象最深的华宁陶,莫过于姐姐用来栽花的白菜形绿白釉小花盆,外壁的叶脉清晰可见;弟弟摆在鱼缸假山上的精致玲珑的绿釉空心小宝塔,高处仅有五六厘米。每次换水,快乐的他要么哼着歌儿,要么吹着口哨,把小宝塔也洗得干干净净;妹妹似曾有过一只可爱的绿釉小陶龟,头、尾、四脚分别用细铅丝悬挂在龟壳下的小孔环中,轻轻一拍,小陶龟就摇头摆尾,四脚晃动,活灵活现,憨态可掬……
而我们吃饭的家伙,绿釉“土大碗”已被易门县的“四季丰收”瓷碗取代——好生怀念,却无一只留存下来,够我遗憾的了。我之所以特别怀念这种绿釉大碗,是因为一直记得童年时的我体弱多病,每次都是母亲为我配好了药,用个绿釉大碗盛了温水,让我服用。当时眼看着粉红色的小手掌心托着黄、绿、白、棕的彩色药片,窗外的阳光投射在绿碗清水中,好似一泓春水漾碧波……
再后来,就到了本世纪。古陶焕新韵,家乡的华宁陶浴火重生,好多家私营陶业如雨后春笋,燃起熊熊窑火……酒好不怕巷子深,华宁陶多次参展各种博览会、展销会,总能惊艳四座,载誉而归。独具匠心、自带特色的华宁陶,不仅走出县门、省门,还冲出国门,走向世界!
单说建筑用陶吧,明清两代就已在省内风靡一时,名声从未湮没。时至今日,都还有不少人将华宁称为“云南琉璃厂”。有机会出门旅游,就会发现,很多著名景点的古风建筑的房顶,无论勾头、滴水、宝顶、陶砖镂雕的瓦脊(以凤穿牡丹花样居多)、瓦神仙、瓦兽或脊兽(包括正吻、垂兽、戗兽等),不管琉璃的,还是青砖、青瓦、灰瓦的,用的多是我们家乡华宁的古建筑陶。随便数一数:省内的许多庙宇寺观和民房,比如通海秀山古建筑群,昆明的金殿、金马碧鸡坊、西山龙门,大理的洱海民居,楚雄的彝人古镇,建水的文庙等;省外大名鼎鼎的北京故宫(近几年维护与修缮,所用的琉璃瓦及各种瓦饰就出自华宁的陶窑),贵州的荔波古镇等;听说台湾、新加坡的古风建筑也有不少华宁陶的影子……
家乡所有的古风建筑更是无需赘言,比如县城西边的宁州公园古风园林建筑,县内香火旺盛的大寺小庙,新农村建设的农舍房顶屋檐,以及触手可及的我们小区的天台房顶。自豪吧,华宁乡亲们!是不是更加热爱自己的家乡啦?
近年来,工艺陶也走进了热爱生活热爱美的普通人家,生活用陶就更不用说了。窑街商铺见过一个黑陶彩雕罐,风格工艺似是舒氏陶艺制作的,用了雕、刻、捶或剜、国画烘染及渲染式的彩绘等手法。虽说沁心陶艺好像也有类似工艺的产品,但罐口的刻绘处理似乎更有舒陶特色。哎,谁叫舒陶与沁心曾经有过一段类似于师徒的渊源呢?也难怪我这外行傻傻分不清嘛。师不藏私,徒亦出息,师徒双赢,达到了完美境界。
古月窑烧制过一个蓝白釉陶瓶,似是发生了窑变,白釉呈点状、丝状、絮状或片状,不太可能是创作者一点点、一丝丝地点描上的釉吧?反正我是外行,只觉得画面色彩很美,如松涧云壑,烟雨飞瀑,似有一股林泉雅韵。
三、访陶
记得年柑橘节和国庆中秋长假期间,两度开窑、赶窑街。先生忙着打篮球,儿子刚刚迷上乒乓球,没人陪我游玩。没事,我就独自一人去逛啊,免得我用心拍照时,他们在旁聒噪催促。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哼,独处的好处多了去了!沉静如我,可以调素琴,阅金经,观法帖,绘丹青,看茗烟袅袅润琴心,品酒趣陶陶醉花阴。守得寂寞待月出,何曾惧孤独!不是有人说过吗,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一)寻寻觅觅,陶痕陶迹。
碗窑村口,有一个牌楼式的古风建筑(上面有楼顶,因此称为牌楼,以区别于没有楼顶的牌坊),宝顶、脊龙、脊兽、勾头、滴水、斗拱、匾额,一应俱全,还有本土书画艺术家马朝中老先生书写的一副楹联“五千里方圆有宁州陶器;六百年技艺源景德瓷都”。刁檐斗拱,雕梁画栋,不禁让人想起“檐牙高啄,勾心斗角”。
大门的矮围墙,是用陶制的匣钵装了土,堆砌而成的。走近细看,发现这些匣钵都是外壁以篆书、隶书钤了方形印章烧制而成,印文为姓氏“车”、“汪”、“范”、“龚”、“李”等。这几户人家,就是本村出了名的制陶世家了。
一进大门,左边是一排商铺,端头的外墙上,还用绿色碎陶片粘贴了一个经典宁州绿釉陶瓶的形状。
进了村,大门右边,匣钵围墙下,是一个简单的水景观,估计也有涵养风水之意。
旁边有个大型陶碗形状的喷泉,这个陶碗,依稀就是我们童年时用过的“土大碗”的放大版了,只是颜色不够绿。
继续往前走,看到不少陶罐陶缸充当的花盆。其中有一个因刻意挤压而下腹瘪陷的异形陶罐,很有妙趣;另有歪颈陶罐一只,也有特色。
村中慈云寺对面,华宁陶文化展示中心的矮围墙上,装饰着几个陶罐陶壶。一来体现陶特色,二来化煞调风水。
村中另一处陶制匣钵墙下,石桌旁的凳子脚,居然就是黄褐色釉陶的咸菜罐!看来,村民们不把陶痕渗透到旮旮旯旯是不会罢休的了!
不觉行到村后田地边,探幽寻芳时,宿雨新绿处,仍能找到一抹抹的陶痕。风霜雨雪,已把岁月的痕迹默默印渍其上。
虫声新透绿窗纱。虽是中秋时分,田间地头,篱下埂边,仍是郁郁葱葱的绿。村民们的瓜棚豆架,就如沁绿的窗纱一般,养眼养心。脚下的青砖小径,显得古朴,厚重,内敛。见一堵矮围墙,兀自嵌满了一墙的残陶痕迹……
无边丝雨细如愁。正走着,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若有若无地给幽谧宁静的碗窑村罩上了一层浅黛色的轻纱薄雾。原路返回到此处时,眼见窑村朝雨浥轻尘,农舍青青叶色新,突然诗兴大发,苦于自己是半个文盲,不会作诗,只能乱七八糟凑出几个字:晓寒吟翠微,烟雨独自归。一时手痒,又在刚刚那堵矮围墙外拍了一张照片,以此纪念我这附庸风雅的一片文盲诗心。
龙头图案的琉璃瓦当,任性地摆放在房外路边。瓦当,明清开始称“勾头”,是连着一个圆形盖状附件烧成的筒瓦,用来保护每根椽子最外端,使其不受风吹雨打日头晒,以防出头的椽子先烂。记得多年前的历史课本或教辅书上,常有秦砖汉瓦中的汉代瓦当图片,图案多为“三才四象”中的四象,也就是四方之神,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我们求学那个年代,信息渠道实在有限,师生均未学过建筑学,自然不知瓦当此物,有何用途,因此省外还曾经有师生写信去教材编辑部询问——真是乐学善思的一代人!
一口独特的水井映入眼帘,这就是传说中的匣钵了,井沿用装了土的匣钵垒砌而成。每个匣钵外壁,依然模印着那几个制陶世家的姓氏。这些模印,虽是默默无语,却用一种穿越时空的固执,坚定地向我们诉说着华宁陶昔日的辉煌历史,向我们讲述着华宁陶挣得的“滇国古陶”、“华夏古陶活化石”的种种美誉……
后来村民们用上了自来水,这匣钵井也就成了个摆设,供人参观,任人忆旧,顶多用来浇浇花木蔬菜,也不知是否还用来炼泥?
说起匣钵,其实就是个圆形的装烧容器,用来盛放已塑成型的小件泥坯如小碗、小茶壶、酒盅、茶杯、小摆件等,连钵带器,放进窑中,一钵叠一钵地码好,以供烧制。每个匣钵腰围以下都有四个等距等径的小孔可供进火,使钵中泥坯均匀受热。
看到阶台上,有个钵底正好面朝我们的匣钵,隐隐可见钵底有梅花形印迹,就是因为刚刚摆放过小件泥坯进窑烧制而留下的。
不知谁家门外,堆放着本地陶窑烧制的琉璃筒瓦。旁边的普通板瓦上,已能见绿色的苔痕。
行到大岭圪龙窑的窑尾下,往右前方一瞥,又见一口水井,忍不住心中雀跃,看呀,陶制的柱础!那天,参观窑街的游客见到这口井,受好奇心驱使,无一例外地走近井畔,低头看水。我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四根亭柱下,用来承重的、月白底釉缀绿彩的四个釉陶柱础!哎,谁叫小女子心里、眼里、小心眼里,都只为寻陶访陶而来呢?当然只好这般与众不同啰。
柱础,本地俗称柱脚,把柱子垫高,不让地面的水或低处空气中的湿气侵蚀柱体,起到防潮作用,延长木柱的使用寿命。
特意走上前去以手指轻扣,声音笃实,居然不是空心的!猛然记起《云南华宁陶》一书中也曾提起过这种“实心”的釉陶柱础,其实是往烧好的空心柱础中灌入混凝土,待凝固之后再用来承重。细看之下,果真如此。否则,若是空心柱础,如何支撑得了整栋房子的重量?但若是直径尺余的实心陶柱础,又难在超级厚实,外表与内心根本无法均匀受热,天下无窑烧得出来。只要想想冬天往粗厚玻璃杯中倒沸水会发生什么事,大抵也就能明白其中原因了:那粗厚玻璃杯顶多也就四五毫米厚,遇到传热不均,尚且一言不合,立马就敢爆裂。即便不是太厚的,比如往全新玻璃内胆的保温水壶中灌入沸水,十有八九也会爆裂的。虽然材质不同,但原理大同小异的吧?
哎,家乡的陶匠艺人、建筑师傅们呀,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二)幽趣陶陶,在古龙窑。
村中重建的古龙窑,整座窑原本就是依山势而建,窑头在低处,后面的每个窑仓都随山势而上,窑尾则在最高处。建这种爬坡升高式的龙窑,是为了保证升温快,降温快,节省燃料。
以前的山坡已用红砖砌成阶台,现在自然见不到山形坡貌啦!以前的窑仓外顶之上,没有任何庇护,现在已加盖了遮风避雨的房顶。
窑侧的红砖阶台上,两个倒扣的陶罐后面,摆放着一摞摞的垫饼,还有几个花盆。
龙窑的最后一仓,和尽头通了烟囱的那堵砖墙(即窑尾)连砌为一体。
龙窑侧方有个堆放柴薪的小廊坊,也搭建得美美哒!虽然悬山式的房顶上只有一条正脊,简单朴素如清水脊,却也在中点处安放了一个功能类似宝顶或铁花的物件,并且做到檐口筒瓦外端配勾头,保护椽子;板瓦外端饰滴水,让雨水顺着尖细端口滴下,保护墙体不受侵蚀。
看见勾头、滴水,不觉记起我们校园里,除了年轻教师们所住的简陋寒碜的单身宿舍外,无论教学楼、实验楼、食堂、礼堂、学生宿舍,都有琉璃瓦的房顶,也都配饰了金色的琉璃勾头和滴水。国风元素的勾头滴水,充分表现出我国传统建筑的艺术观赏性与生活实用性!尽管在我们家乡,“勾头滴水”一词常被用来形容某人低眉垂首,无精打采,涕泪俱下,黯然无神。
年12月30日至年元旦,举行了一连三天的“跨年赶窑街”活动。这次前来使用龙窑的10家陶厂——怡陶居、艺泉、窑上陶韵、宁窑、陶泥斋、豆记陶坊、七彩虹窑、陈兴陶艺、锦窑以及慧涵制陶,共11个窑仓开窑拍卖。只见第一家开窑的艺泉窑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取出刚刚烧好的陶器,主持人就开始拍卖:多数作品都是0元起拍,规定每次竞拍仅加价5元。这种旨在回馈乡亲、纯属搞乐玩氛围的大优惠拍卖活动,加上故意稍含“二”气的幽默主持风格,引得现场欢声笑语不断,几十元到两三百元就可以拍到自己心仪的精美宝贝。
龙窑旁,有一琉璃瓦顶土坯墙。上面点缀性铺了金碧琉璃瓦、每根椽子九块筒瓦的是建筑主体;下面长长的这条并不是围脊,而是外面这堵土坯围墙的正脊,每椽只铺了两块筒瓦。(我虽不是建筑学专业的,多年前却因爱好书法篆刻,由汉代瓦当上的篆书“长乐未央”四个字而好奇何为瓦当,就去了解过一小丁点建筑学的基本常识。还自欺欺人,美其名曰“格物致知”。学无止境,学海无涯,诚哉斯言!)对了,我才不会告诉你,这其实是村里的公用卫生间——别嫌恶心哟,请自带艺术的眼光来欣赏一下:这么漂亮有型,独具匠心,打上陶村烙印的公厕,只怕也不多见吧?
(三)纵有损毁,残陶犹美。
并非我爱抱残守缺,而是残缺本身就是一种美。打个不伦不类的比方: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有些烧坏了的陶器,随随便便往窑边一摆,就是一幅沧桑、深沉的静物。你把它看做素描,它就是素描;看做水粉画,它就是水粉画;看做油画,它就是油画;看做雕塑,它就是雕塑;看做如歌的岁月,它就是如歌的岁月;看做任意一种情怀,它就是任意一种情怀……
四、品陶
六百余年来,华宁陶艺匠人边传承,边创新,砥砺奋进,致力于陶艺的发展,使这门古老手艺焕发出勃勃生机。除了常规技法外,也常采用开片与窑变。华宁釉陶,多用柴烧,因此窑变概率很高,而且变幻莫测,具有不可重复性,造就了不少独一无二的陶器。烧制而成的釉陶,造型美观,色泽鲜艳,质地细腻,仅凭眼观,外行几乎无法分辨是陶还是瓷。
传统华宁陶的精髓全在于釉,其釉色“黄如纯金,绿如翡翠,白如羊脂,蓝如宝石,紫如剑气,青如松烟”。其中,最有特色的釉色当属温润如玉的白釉(以月白釉最为经典)和青莹如翠的绿釉。
(一)展出的华宁陶
年12月23日,在碗窑村中,有缘欣赏到华宁陶文化展示中心展出的、私人收藏的明清及民国时期的宁州陶。且看都有些什么宝物吧!
有个莹润的绿釉细颈陶瓶,年代久远,已有开片。还有一把白釉绿彩的单耳盘口小陶壶,看得出是连着底座烧成的,也养出开片了。便想起古玩市场上,有些心术不正的商贩,或用砂纸打磨现代烧制的华宁陶,使其沧桑显旧,冒充古陶;或用鞋油抹擦釉陶裂纹,假冒开片的深色纹路,使外行上当受骗,误以为是年代久远的古陶。这是否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咱们家乡的釉陶确实有魅力,因此才会被假冒?我且瞪大眼睛,趁此良机,好好观察一番这些难得一见的明清时期的珍品、真品!
三彩净水碗(华宁陶的三彩多指绿、白、酱三种釉色),或称净水器,是宗教用具。华宁民间最为常见的净水器造型,是由一条鲤鱼或者紧靠在一起的三条跃鱼顶着一个莲瓣形的小碗。很多人不识净水器,偏又不好学、从来不考证,遂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地将其称为油灯——其实,咱们华宁陶制的油灯都很贴心地捏塑了一个灯芯支架在正中央的呀,否则,软绵绵的棉线灯芯,在灯盏中如何站立不倒?更何况是这么深的净水器“灯盏”?虽也曾见过有人用金属细管来固定灯芯的,但供佛的法器很有讲究,不能乱用的。正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深蓝色釉的三足带盖香熏炉,很是大气。身旁赏陶的一位游客弱弱问道:“盖上盖子后,炉内不透气,那香还怎么燃烧?”嘿嘿,看见盖子上的狮子形手柄了吗?放心吧,家乡的古代陶工早已把这盖子设计成连通炉内、狮腹中空的啦。焚香时,空气就从狮子口进入炉内,袅袅青烟也从狮子口中冒出来。
有三块琉璃筒瓦,似未标明年代,左、右两块多了个遮风挡雨的部件,就成了瓦当,即勾头。两块瓦当上面,都是龙头图案。后面有块镜子,让我们清楚看到这三块筒瓦与其它瓦片的搭头接口处。
绿釉云纹大罐,民间多用于储水或制作泡菜。
现代艺人们的作品也很具美感。
有一把灵芝壶是土司陶艺周俊雄的作品,茶壶的把手设计成一朵灵芝,造型的灵感取自大自然。
还见过一件作品,非常注重细节:荷叶襁褓中,躺着一个初生的婴儿。她那蜷缩的小胳膊、握紧的小拳头、打哈欠时的面部表情,还有微微翘卷的小舌尖,无不展现了创作者的细腻心思和娴熟的塑造功底。不由赞叹:“一手绝技!艺术真的来源于生活啊!”
(二)窑街商铺及摊位上售卖的华宁陶
经典华宁陶的釉色是白釉与绿釉,尤以月白釉点绿彩最受欢迎。
近几年的9月上旬,家乡举办的柑橘节活动中,总有一个“赶窑街”的活动,琳琅满目的陶器摆满窑街商铺和小摊,让乡亲们和外来游客徜徉在满街的釉陶、素陶世界中,大饱眼福,购己所爱。
很多小摊商铺都售卖实用的分酒器和窑变的小茶碗,还有小巧玲珑的花插。那天在这些小摊前流连拍照,听到很多游客在问摊主:“这些小东西该怎么用啊?”摊主们不厌其烦,都微笑着一一解答。其实我倒觉得,你爱咋用就咋用呗。矫情如我,就曾用茶杯、小碗、核桃壳栽过多肉,也用杯、碗装过墨汁。至于小花插,管它葫芦形,奶瓶形,还是酒罐形,都可用于花道或茶道。现在有些地方喝茶流行干泡法,须得配个插了花的小型花器在旁,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咱们就往花器中插上一两朵小型鲜花,或插枝吊兰,或泡棵小小的铜钱草,自然为茶道增色了不是?练字绘画时,也可把这些小玩意儿摆在窗台、案头,让自己静心的。
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真是奇了怪了,我一弱质女流,原非词客,这也罢了,可为什么却拍了那么多张酒罐、酒壶、分酒器及酒杯的照片呢?难不成,我还真就是个酒徒?
看呀看呀,釉陶果盘和箩篮!纯手工搓捏而成的花边呀、提手呀,真是太有创意啦!
有位敬业的大叔,每逢节假日赶窑街时,总是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家商铺的陶轮前,拉坯制作小杯小碗,让游客们亲眼目睹了神奇的陶艺制作的一个小过程,满足了一小把好奇心。我个人倒也觉得,民间手艺人的这种劳动画面,才是碗窑村该有的一道风景。
大叔家商铺的橱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中小型陶器,用色慷慨奔放,釉质肥厚饱满,就跟孩子眼中的世界一样,五彩斑斓,激情四溢,欢快明艳萌萌哒。有几件釉陶,甚至让人联想到世界名画《呐喊》以及后印象派的《向日葵》。
商铺中,摊子上,常能见到铺首衔环的彩釉陶瓶。铺首衔环其实是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的“椒图”在凡间的形象,经常是一只或一对铜质兽头钉在大门上,为人家守门防盗。客人来访时,常以铺首口中所衔的铜环敲扣门板,用这敲门声报知主人,有客上门。终究是传说中的神兽,因此各地、各人心目中的铺首形象也就各不相同了。而在仙界,椒图又不是这个样子的了。
(三)新华书店里,既做摆设,又可出售的华宁陶。
书店是个清幽安静的所在,陈设在博古架上的华宁陶,愈发增加了静、净的氛围。
蓝绿釉瓶中,一枝枯竹摇瘦影,令我莫明心静,欲生禅定之意。
浓眉闭眼,鼻若悬胆。另一厢,摆着三个人面小陶杯,五官都是贴塑上去的。粗犷拙朴之风迎面扑来,妙趣横生,有一丝丝华宁东巴文化陶的民族韵味。
几件餐具高雅秀气,饭碗、果盘、大小盘子都是豆绿色釉,还有一个秀色可餐的汤碗!心下便浮想联翩:温润如玉、充满诗情画意、承载着工匠艺人创作灵感与手温的陶器或瓷器,用来作为餐具,必增审美情趣。这样的美器随意往餐桌上一摆,不知不觉中,就俘虏了我们的目光,挑逗了我们的味蕾,激活了我们的愉悦,让我们的生活多了一份精致、温馨与细腻,使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多了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感恩与知足,也多了一丝对仪式感的虔诚与期待。窃以为,从人文角度上,自带灵气的陶瓷餐具轻而易举就击败了冷冰冰、硬邦邦、毫无艺术性、又无人情味的不锈钢餐具——除了易碎难修复,却教我们更惜物。实在不慎摔坏了,随缘随分才自如。大不了,也就只能在摔碎的那一瞬间,按着老人教的,仓促许个愿望,赶快讨个口彩,自我安慰一番:“碎碎(岁岁)平安!”
突然看见一只绿釉单耳陶罐,造型像极了娘家灶台上的盐罐,只是釉色很亮,而且工艺偏于精细,不似旧器物那般质朴厚重。
豆绿釉的迷你咸菜罐与分酒器,虽只是细陶物件,釉质却莹润饱满,清新养眼。单看釉色之绿,与弟窑的梅子青瓷可否有一拼?
粉青釉的长柄茶壶和壶承,开了冰裂纹,应该可用茶汁滋养开片的。这工艺,与哥窑、官窑的开片技法可否有一比?
半釉半素的胆瓶,插枝梅花,定然清韵奇绝。
还有一个天球瓶,釉色绿莹莹;旁边一只匏形瓶,少见的造型。
(四)我自己家中的华宁陶
我根本不懂陶,更不是收藏者,充其量也只能算个华宁釉陶爱好者。外行如我,买的几件华宁陶,价格从一二十元到两三百元,都是收藏家们不屑一顾的、没有收藏价值的东西。没关系呀,别人嗤之以鼻的东西,只要自己喜欢就好,图个高兴而已嘛。这是不是外行与方家最大的区别?免不了自我安慰一通:少些功利心,日子才温馨。(并非淡泊心,其实是少金。)
家中有几个袖珍玩意儿如小瓶、小钵、小罐子,高处也就三五厘米,像不像小孩子玩过家家?哎,谁让我天生就喜欢小巧玲珑的东西呢?有个泡了铜钱草的小型花器,根本没上陶轮拉坯,纯粹就是手工捏塑而成的,便觉得很具亲和力,有股血肉饱满的人情味。东西虽小,倒也舍得施饱了釉。还没泡花的时候,有天练字抄经,懒得找小碗装墨,直接就把墨汁倒进去了!嘿嘿,姐就这么任性,这么有创意!
一个蓝绿色陶瓶,是未改制时的华宁美陶厂烧制的,施了华宁特有的玻璃釉。因烧制时,泥胎与釉质的膨胀系数不同,故而产生了裂纹。这个花瓶的冰裂纹就开在釉下,外表的釉面却依然光亮溜滑。整个陶瓶釉质清晰透彻,莹润可人。这种冰裂纹或开片工艺,不少人初见了,都还误以为陶器被摔砸坏了;外国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大感惊艳。
一个绿白釉的阴刻人面笔筒,釉层很薄,因此裂纹开得很是细碎,几乎比传说中的哥窑“百圾碎”有过之而无不及了。用了二十来年,也不见开片——这也不能怪我心急等不得釉开片啊,说不定是釉中二氧化硅的含量受控制而搞的鬼,让它开不了片。淡定淡定,随缘随缘,把表面灰尘擦净,立即又是个崭新的了,这也挺好的呀。
窑街买过一个蓝釉陶瓶,瓶口故意弄成残破之形,瓶身镂空了几个小孔,造型很是奇特。这是童年时的玩伴彭氏姐妹的摊上买来的,她们家的应该是龙宁陶艺。
一个绿釉小葫芦,釉色很经典,是华宁特有的豆绿釉,有点像豌豆的颜色。身高4厘米左右,造型小巧,葫芦藤的处理很是灵动,也是龙宁陶艺的。
还有一个荷叶边、玻璃釉的矮足果盘,也是龙宁陶艺的产品,中央处未施绿釉,露出泥胎底色,釉下也开了冰裂纹。善良质朴的姐妹俩念着幼时的情谊,只收了我40元。价廉物美,即便用于佛前果供,也不显寒碜了。
有个素胎蓝釉小花瓶,瓶颈很细,仅能插一指。很爱这个素胎上面点描的蓝釉,就如书家的行草、画家的写意一般,趁着灵感,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潇洒自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有一种飘逸空灵之韵。瓶口荷叶花边所积之釉,很是肥厚,蓝得发青——终于见识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尽管我说的“蓝”是指颜色而非植物。每行蓝釉下端,都凝了一颗釉珠,恰似垂露欲滴。此瓶是泉兰陶坊烧制的。
一套蓝釉盖碗,仍是泉兰陶坊的。盖碗又名“三才杯”,三才即指天地人:上面杯盖为天,下面杯托为地,中间茶杯为人。所以我认为,人生天地间,就该顶天立地,虚怀能容,也应注重天地人三者之间的和谐发展……这是不是老子《道德经》中所说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看看,咱们中华文化多有内涵呀,喝个茶都能顺便学到做人的道理!
舒氏陶艺的黑底彩绘陶罐,具有很浓的装饰风格:女子的头巾绚丽多彩,明艳无比;背面一对大象,色彩一深一浅,象身上还各有一块漂亮披巾,象眼很是独特,白色的象牙清晰可见;盖子的刻绘也自有其亮点。
有个彩绘陶罐,也是舒氏陶艺所制。浓墨重彩的大红大绿,毫不隐藏,肆意张扬。
记得那年柑橘节,特意领着儿子去泉乡广场感受节日气氛。他被这个色彩绚丽的陶罐吸引,就在舒氏陶艺摊前停了下来,眼里满是好奇与惊羡。懂事的他不敢抱起此罐,遂把小手放上去,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啧啧称奇……然后,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抬起头:“妈妈,花朵和叶子都是立体的!”当时,他在专注看陶,我在专注看他,罐身的黑底、绿叶和红花映衬着他那双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胖手,觉得画面太美;看着他那全神贯注、充满惊喜的目光,觉得温馨感动。于是,元买下了这个陶罐,只是想把这份美好的回忆与感动永远珍藏下来——儿子,愿你历尽千帆,依然欣羡于生活中的灿然;愿你历尽沧桑,依然无惧于生命中的忧伤;愿你历尽艰辛,依然振奋于生性中的初心;愿你历尽烦恼,依然感动于生涯中的美好!
我家先生收藏了舒氏陶艺烧制的一组10件套绿釉酒具:很有家乡民间特色的一把单耳盘口酒壶,刻了三朵花的一个分酒器,还有八个浅浅的酒盏。釉面铮亮,光滑如镜,因釉层肥厚,釉下的裂纹就开得疏而不密。
他知道我嗜茶且喜爱这些精致小巧的东西,特意送了我一把窑变的蓝釉小茶壶,也是出自舒氏陶艺。够我惊喜的了,也就不好意思责问为何没买配套的茶杯。
六个斗笠状的饭碗,内外均为月白底釉缀绿彩。妙在绿釉的点描各不相同,不可复制。我虽非文人,但看着这几个很有古风的厚壁陶碗,毫无来由,居然生出一种文人思静怀远的心境:目送飞鸿,手挥五弦;人在红尘内,心在是非外。当时,我先看上了这种陶碗,店里只剩下三十来个了,正在精挑细选,一拨昆明游客也看上了(知音啊!),撸起袖子加油抢,“寡不敌众”的我,就只保住了这六个——正宗的凭力气抢饭碗啊!按着好奇好学的老习惯,看了看碗底,钤了印章“李自轩制”——这可是咱们县陶艺界中大名鼎鼎的省级工艺美术大师啊,向这位宝刀未老的巾帼前辈致敬!
还有个小陶瓶,身高仅寸余,若是用来插花,花型不宜过大,小于等于满天星的就比较合适了——此瓶出自宁陶坊。想想也觉得挺敬佩的:一家人,母亲是省级工艺美术大师,经营白塔山建筑陶瓷有限公司;儿子是市级民族民间工艺师,经营宁陶坊;女儿女婿则经营七彩虹窑——全家都是陶艺界的创业精英啊!算得上家乡的一段佳话了。
一把素陶手抓壶,很贴心地设计了防烫手的螺纹双耳。姐姐姐夫创意十足,居然用这茶壶栽了棵多肉送我。我一看,咦,是我们家乡的华宁陶呀,习惯性地看了看壶底,果然有信息——钤了一颗阳刻的印章,印文为篆书“陈兴珍藏”四个字,那就说明是陈兴陶艺的产品了。尽管“陈兴”二字笔画残缺,但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小女子还是辨认得出的。倘若连笔画如此简单的篆书都认不出来,我还有何面目自称书法篆刻爱好者?虽然写得难看,也只会刻橡皮印章,但我好歹会欣赏、会辨认啊。好比我虽然不会酿酒,但我会喝酒啊;虽然不会下蛋,但我会吃蛋啊。
有个圆罐,根本没进窑烧过,所以不能称之为陶,只能称为小泥罐。这是儿子幼时在柑橘节的陶艺DIY体验吧里拉坯做着玩儿的“处女作”。陶工小哥把事先炼好的泥团重重地、正正地摔在陶轮的圆心上:摔得重,才能排挤出底部空气,使作品底部平整、摆得稳;摔得正,才能保持重心,让孩子们周周正正地拉坯——外行如我,这样理解应该不错吧?有些顾客还误会人家态度恶劣,这是否说明,她们比我还要更外行一些呢?记得当时电动陶轮转得太快,儿子满头大汗,费了很大劲才拉这么圆,倒也见好就收,请陶工小哥帮他割下这坯子,再邀我与他一起做装饰。母子二人捏了好几个泥玩意儿,粘贴到罐身上:月牙儿、笑脸、贝壳、太阳、叶子、指环、造型各异的花朵、小月饼、一块比萨、面包圈、碎米珠儿……原本打算交点加工费,让摊主把作品送去窑中烧制,惜乎罐壁太厚,无法均匀受热,无奈只好放弃烧制。摆到现在,圆圆的小月饼早已掉落,碎米珠也掉了好几颗……哎,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五、愿陶
家乡陶业,蒸蒸日上。作为华宁人,我也很自豪,当然也就希冀着、期待着这项产业能够继续发扬光大,代代传承下去,让这些如诗如画、如梦如歌的美好器物永远陪伴着我们,让我们在赏玩这些艺术品时,能够与工匠、艺人们进行无言的心灵交流,暂忘尘世的忙碌与喧嚣,让我们的平凡日子因了这一切的美好而值得好好过下去——只要有了真、善、美,无论这世间有多艰辛,我们都能坦然面对,笑着活下去……
咸吃萝卜淡操心,胡说一通别闹心。
(一)宣传推介
个人觉得,家乡陶的工匠艺人们都是非常敬业的,多数都能做到既传承、又创新,这已是工匠精神的最高境界了。但是,咱们的家乡陶在国内的知名度依然很小,明显的宣传力度不够哇!信息时代了,更应充分利用广电网络等渠道,把咱们家乡这个特产推介出去!
比如,外出参加各种博览会、展销会时,要花些本钱,印发一些图文并茂的册页四处奔告,也要联系当地的广电网络(包括功能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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