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翻译家许渊冲是怎么上大学的读西南联

封面新闻记者张杰

许渊冲先生在网上很红。如果你经常刷短视频，经常会“碰到”他。有的是他在用英文朗诵，有的是他在谈翻译之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中译英最精准的中国译法，应该走向世界。

许渊冲（中译出版社提供）

在一个高赞视频里，有人问他：“高考要不要取消英语？”许先生的回答是这样的：“如果把英文取消，可是英文思想并不能取消啊。中国思想里面也包括一部分英语思想，中国思想之伟大，真的是无所不包。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一种思想，那世界就会变得非常单调，也不会发展至今。我认为，人的知识是越广越好。各种文字有各种文字的历史，也有其发挥的当代作用。”

大家就是大家。许渊冲年生于江西南昌，年考入西南联大，毕业后前往国外继续学习，回国后，在教学和翻译岗位上长期奋战，贡献了几乎一生的精力。从事文学翻译的七十余年间，许渊冲的译作涵盖中、英、法等语种，被誉为“诗译英法唯一人”。年，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提名。年，被授予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荣誉称号。年，被国际译联授予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系首位获此殊荣的亚洲翻译家。

没有谁生来就是大师。而这样的成就，跟其青少年时代受到的教育分不开。大学时代是求学之人经历的最重要的一个时期。年1月，17岁的少年许渊冲辞别了父亲，自江西出发，经湖南，过广西，辗转到了云南昆明，在联大报到，开始了在联大外文系的学习生活。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有记日记的好习惯，许渊冲先生也不例外。

在西南联大的求学的这五年里（包括一年参军），他几乎每一天都会记日记。内容详实丰富，涉及上课考试、读书思考、从军、交友恋爱等诸多方面，以及与朱自清、闻一多、冯友兰、钱锺书、吴宓、杨振宁等师长同窗的交往，立体展现了一代翻译泰斗青年时期的生活图景和精神世界，从中亦可管窥西南联大这所传奇名校的优良学风与独特气质。

年，这些日记被中译出版社结集成书《西南联大求学日记》（-）。读着一篇篇少年日记，能看到许先生是怎么度过那金子一般珍贵的求学时光。他阅读，他上课，他交友，他爱恋，他思考，他看电影，他打牌……

学习上对标杨振宁杨振宁第一许渊冲第二

少年上课、读书、听讲座，也会打桥牌、去夏令营、看外国电影，许渊冲的欧洲文学史考了全班第一，英国散文却全班倒数。他把艾思奇的《大众哲学》读了好几遍，翻了丰子恺的《缘缘堂随笔》却“觉得不怎么样”。

在这所大学里，他的老师有钱锺书、朱自清、闻一多，同学有杨振宁。他还暗自在学习上对标杨振宁，想在学习上更加出色。他在求学日记中写道：“公布英文考试成绩了，我得79分，是全组的第二名；第一名是杨振宁，得80分。……我是外文系的学生，而杨振宁是物理系，他只用了一小时，考试成绩还比我两小时更好，这实际差距就不只一分了。”

中译出版社创作插画，图为许渊冲、杨振宁等大一英文上课场景

于是在日记里，我们可以看到，许渊冲抓紧时间读书学习。大一一年，课本之外的各类文学作品，他读了至少二十九本。他在求学日记中写道：“我发现要读的书太多，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之生，求无涯之知，即使一天到晚求知，时间也不够用，何况还要劳逸结合？”

“赶快抓紧时间读书，不要等到炸得读不成了”

《西南联大求学日记》作为唯一公开发表的西南联大学生日记，具有宝贵的史料价值。在到年间，日军频繁轰炸昆明，数次目标为西南联大。年飞虎队来华支援后，日军的空袭行动才得以遏制。在这段时间里，许渊冲学习愈发刻苦，万分珍惜这战火中一片宝贵的求学之地。

他在一则日记中写道：“日本飞机二三十架轰炸昆明……炸弹就落在我们前后左右，炸出了很多大坑，掀起了大片泥土，铺天盖地压在我们身上，还好我们没有给碎片击中，总算运气。回到新校舍一看，理学院的宿舍炸倒了一间，篮球场上炸出了两个大坑……床上落满了尘土。大难之下没受损失，赶快抓紧时间读书，不要等到炸得读不成了。”

许渊冲大三时，曾报名参军抗日，为“飞虎队”的陈纳德（克莱尔·李·陈纳德，美国空军军官，飞虎队大队长）做情报翻译的工作，曾获一枚镀金的“飞虎章”，这一年许渊冲二十岁。年7月，服役期满，许渊冲回到联大，完成大学学习。今天，我们还可以在西南联大纪念碑的背面，找到参军学生许渊冲的名字。

许渊冲参军期间拍摄图，（中译出版社提供）

与很多同学一样，许渊冲在这里开始了他青涩的爱情，在日记中称这位女同学为“白雪公主”。他也曾经为了在姑娘面前表现而在课下额外用功，也曾吃过醋，也曾因为爱情耽误过学习。两人第一次同行时，他十分激动，在日记里写道：“……一路上谈五子棋、谈桥牌，有说有笑，这是我们第一次大白天在众目注视之下并肩而行呢。”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成功，这也让许渊冲产生了许多对爱情的思考，他在求学日记中写道“事业的安慰才是真正的安慰，爱情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点缀。”“但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先要了解对方，还要喜欢对方，少了她就不行，有了她就能使平凡变成非凡，否则恐怕还不能算是爱情。”

在这五年的记录里，宽松活跃的学术氛围，意气相投的探讨交流，上课、读书、交友的细碎生活，这些并不是象牙塔里的风花雪月，而是在山河破碎、民族危亡之际，一代青年知识分子的朝气与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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