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肢解终点起点下作家荟原创文学

文/李芳洲

李芳洲,四川省作协诗人、作家、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高级心理咨询师。

几天后,美女病了,白天一群群男高管纷纷来看她。晚上,梁总让她安心静养,替她包下宾馆,令我看护照应她。

她输了两天液,又输了白蛋白,美女精神大有好转。尽管不施脂粉,依旧病西施般冰清玉洁得楚楚动人。

我低眉顺眼地受人之托,重人之事,喂她喝完燕窝粥、银耳羹,劝她关掉手机、电脑,静心养病。

晚上九点半,梁总单独带着鲜花果篮,一套她特喜欢的香奈儿五号,一只派克钢笔来看她。两人一番细语温存后,梁将在十点一刻离开。

美女兴致颇高,便和我聊起天来。我故作献媚道:“唉,美女真幸福,有那么多人宠着、疼着、捧着。”

她笑道:“可听说当年赛金花,也为劝退八国联军出过力;埃及艳后用香艳美貌给国家换来二十二年的和平。”

我说:“是的,是的!”

她又说:“如果只有美貌,没有头脑,那就成了梦露一类的草包美人了,只能供他人玩弄、利用。”

我迎合道:“是的,是的。尤其是在文明、科技、工业、商业都很发达的今天,没有知识武装大脑,就好比没有CT扫描仪,没有彩超心电图,便不能准确地找到病灶,治疗起来就只有瞎猜,误诊率会很高的。”见她谈兴正浓,就顺势问道:“美女,你是学什么的?”

她说:“我学工商管理,兼修文史、心理。有空还到传媒表演系学学表演,暑假寒假去当模特。平常业余学唱歌跳舞,演话剧,钢琴也会一点。”

我惊愕道:“哇噻!我太佩服你了!难怪你能把风云踩在脚下,日月玩于股掌,星霞含在口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原来才貌双全、风华绝代,名不虚传。”

她对我的赞美很受用,面露喜色,抬起头,问我是做什么的。

我说:“医院做护士长,平日也比较喜欢阅读。”

她又问我原毕业于哪所学校。

我说是华南医大的护理系。

她又说:“你争取以后拿南丁格尔奖吧。”

“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做个贤妻良母得了。偶尔兴致所至,在报纸杂志上写点儿豆腐块儿消遣。”我话锋一转,问,“美女,你喜欢读什么书?”

她说:“我读《资治通鉴》《史记》《左传》《东周列国志》《二十四史》。”

我又问:“你喜欢读外国什么书吗?”

她说:“歌德、席勒、尼采、康德、卢梭的,还有近代一些心理学著作……”

我赶忙奉承道:“哎呀呀!瞧你读的书,都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又是历史,又是哲学,又是心理学,难怪所交朋友个个不凡。”

她说:“你知道我读历史、哲学、心理,目的就是要学古今阴谋之大成。要掌控人、征服人。不懂阴谋,只懂阳谋,怎么可能?”

我说:“这些花样儿是搞政治、党鞭、政客才需要的吧!”

她狡黠地一笑,说:“你不懂,在咨讯发达的今天,互联网把各行业的壁垒、门槛儿都推倒了,没有硝烟的战争无处不在。你不觉得现在的商人、政客把心理学运用到营销、战争各个节点,比如梳子卖给和尚,冰箱卖给爱斯基摩人。励志学、成功学、保险公司的魔鬼训练,处处不见血的战场已渗透到各行各业的终端。”

我“哦!哦!”地面露惊悚,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好像深山老林的村妇第一次听到《天方夜谭》《阿拉丁神灯》《芝麻开门》一样张口结舌,又像是被乱花迷了眼一样面露错愕……

她又说:“我也喜欢读外国作家的小说,如杰克·伦敦的《海狼》《飘》,谢尔顿女作家的许多惊险的情感故事,也读大仲马、小仲马、莫泊桑和巴尔扎克的书。对了,还读过福楼拜,莎士比亚,英国的《简爱》《蝴蝶梦》,另外还喜欢读许多侦探小说……”

我说:“我读的大多是一些言情小说、古代的四大名著、今天的伤痕文学,才疏学浅,不能与你博学多才相提并论,佩服,佩服。”趁着她情绪正热着,便循着话题延展,“你读《飘》喜欢里面哪个角色?”

她说:“当然是郝思嘉喽,还有对她征服一切男人的快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使我很欣赏。她绿色的眼睛,为振兴家族,为钱为物,心安理得地残忍,哪怕亲妹妹、好朋友都不放过的意志使我叹服。不过她书读得太少,所以还是浅薄了些,因此才悲剧性地收场。”

我说:“她被百瑞德抛弃,失去真爱,似乎也很惋惜。”

她冷笑道:“这世界还有真爱?若有,那也会结成玲珑的冰了。”

我嗫嚅了半天,底气不足地说:“也许……也许真爱还是多少有的吧。只是,是否彼此呼唤在飘渺的时空,有没有机会被对方的雷达捕捉到。”

午夜,我开始对她实施催眠,五十分钟后她进入了深睡。我就用没有起伏,低频率,听上去梦中呓语的倦嗓与之对话:“你的名字叫瑶仙吗?你今年几岁了?”

她说:“我三十五岁。”

“哦,你真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的样子。”

“我把身份证改小了七岁。”她说。

“你很有魅力,竟能让那么多高管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到底爱他们中的哪一个?有没有让你中意的?”我问。

“没有,一个也没有。”

“那你真和他们都上过床吗?”

“那是当然。”她说。

“就四五个吧?”我问。

“不止。大约十来个吧。”

我说:“不可能吧,我不信。”

接着,她把名字一一地说了出来……

我又问:“你目的是游戏人生,还是别的什么?”

她说:“起初纯粹是为了复仇。”

我略微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为了她能说出更多的细节,我并未打断她。

“后来也就在游戏中玩出点儿味儿来。在他们争风吃醋中感知着快慰,体验出刺激,想着他们会为了我几乎火拼,拔刀相向,便有说不出的窃喜。当他们都约我,想与我销魂,我便玩起失踪,群发或分别发各种段子,让他们盲目猜忌他们中的谁谁谁今晚和我在一起,我便仿佛目睹了他们用血红眼厮打、抓咬、招招毙命、相互砍杀的惊险场面。想着想着就有坐过山车一样心跳的狂喜。不过,我不会赤裸裸地与人做爱,那样既无情趣、无悬念,也无渴望与期待,hold住他们,绝不能低俗淫荡,否则就成妓女了,不是吗?”

我问:“那么你用什么法子使他们个个欲罢不能地爱你?”

她说:“美丽只是征服男人的第一步,是一块敲门砖罢了。性是实现目的的手段。我一般不会让他们快速轻易地就占有我,我和不同类别的男性约会,会用不同的节目,其中有音乐、电影、字画和《下楼裸女》的油画等等,连灯光布景都很考究。很奏效、很直接的就是把好莱坞电影里的床上戏重新节选、编辑……二人边饮酒,边接受情节轰炸,接下来还模仿男女角色的对白与动作,同时随音乐跳舞。总之,要撩拨、挑逗、魅惑地使他魂飞魄散、心智颠倒、思绪混乱、意志缴械,仿佛被唯美的艺术幻景熏倒,软绵到挂不起来,方可使他如愿……

在我这儿,性爱可以轻浮,但绝不可庸俗。玩也要玩出贵族氛围,就像贵族请客,要用精致的刀叉或是象牙包金的筷子,菊花海棠前写诗,还要有各种意境、铺垫、烘托。即使投其所好,也得引导对方保持绅士风度,不得胡来,这样才保住了女性的尊严,使自己始终处于主导地位。”

我又问道:“你就想这样一直玩下去吗?”

美女说:“当然不。我是有追求的,有目的的,绝非梦露那般草包美人。”

“那你爱不爱梁将呢?我看他是为你动了真情的。”

她呓语道:“他爱我是因为我的姿色与博学。一个中年管理层的公司,最忌讳引进美女,老男人们没几个是柳下惠,有了美女,尤其是才貌双全,且又有心计者,只要那女人玩火,他的江山必然动摇,起码领导班子会离心离德、效益下滑、一蹶不振,甚至弄到高管、股东纷纷退股、离职……”

我又哑着嗓音问:“你到这公司想谋求什么职位?”

她说:“我是来寻仇的。”

我听后身子又颤抖了一下,问:“你会有什么仇呢?”

她含混继续说:“我出生于一个高知家庭,母亲是著名的苏州美人,有良好的教养。父亲是著名外科大夫。祖父是名中医。家里线装书、字画不少。因为我舅舅到了台湾,伯父在美国是桥梁专家,姑姑也在百老汇做舞台总监,姨妈也不知道在香港哪家刊物做编辑。由于太多的海外关系,说不清道不明,所有运动都会让父母紧张焦虑。我父母都是解放初期出生的,祖父母留恋家园,一心报国,相信在新中国大有用武之地。但后来祖父母经历的种种不幸使我父母婚后不愿意养孩子,怕影响子女的前途,所以年底,父母闻到了春的气息,才生下我的。

年,我在国外读硕士,父亲突然脑溢血病故了……

年底,我爱人回家探亲,住在我家,他十分喜爱江南这种威尼斯般的水城。那时候正值开发商和我们那一带谈判,我们大家强烈要求保住这片民居,不愿拆迁,于是拉锯式、拔河式地博弈了大半年,始终僵持不下。

那一天,晨曦微露,有一位女士打电话叫我妈出去一下。我妈披着棉袍正在做饭,刚打开院门,就被一群男人架走。另外一群人从我家卧室搬出一些家具、电器、衣物,不管我母亲如何挣扎、喊叫,就用推土机把房屋推倒了。我爱人睡在里间,没人知道,所以就受了重伤,十天后,抢救无效,身亡了。不几天,母亲也犯了心脏病猝死……

你可以说这纯属意外,对不?我一直在弄明那家公司是谁的,后来查明,就是刚从政府部门下海的梁将……

我爱人死了,母亲也死了,我在人世间再无亲人和别的牵挂。爱人带走了我全部的爱,使我从此找不到爱的感觉。拿到菲薄的赔偿款,心如死灰……”

她满面泪痕哭着,把淤积在心中的悲苦,洪水般地宣泄出来,我用纸巾轻轻地沾去她的泪,听她继续哭诉。

“我是女儿身,不能用武林手段解决问题,况且现在还是文明法治社会,他们的死也可以往意外事故上靠,我也不能做与时代不合拍的事。节奏不对,跳舞就会踩脚。想来想去,觉得搞垮他的公司是对他最好的惩罚,让他从呼风唤雨、享受满身金光的金字塔尖跌落,让他从周末约朋友到巴黎喝咖啡、黑森州饮啤酒、西班牙赏画,始终被媒体、美女宠着包围着的云端,品尝一下子坠入低谷的感觉。我早知他表面是谦谦君子,实则内心狂傲,容不下有任何人站在他前面,一心想与马云等人比肩。我要目睹他从巅峰到灭亡之痛、被人索债之苦、被至爱亲朋抛弃之哀。”她又补充道,“马克思曾说:‘资本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让他付出点儿代价,不也顺理成章?孽钱归孽路,因果循环嘛。”她喃喃地呓语一阵,笑了一阵,又哭了一阵。我也不再问什么,让她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她洗漱后,化好妆,依然回公司上班。我不能把录音交给梁总,只在“你的高管们似乎都喜欢她,为了公司正常运转,你该早下决断,江山、美人孰重孰轻,你是冲浪高手,好自为之吧。我可能帮不了你太多,也不用你付报酬。我现在有急事,就提前告辞了……”不等他挽留,就赶忙挂断了电话。

晚上,梁总又打电话,非要请我吃饭,被我以“有事”婉拒。他说:“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说:“如果一定要我说,那我就忠告你,人一生,才、权、色、名是有配额的,不可能全都拥有,如果拥有太多,又来路不正,是会有灾的。还不如学洛克菲勒把钱散出去,为公众谋福祉。信不信由你。”

他沉吟了一会儿,笑了。

一个月后,梁总寄喜帖请我参加婚礼,我说我现在在外出差,有空一定来贺喜。

在我返回登机的那一天,远远看见那位叫瑶仙的美女挽着梁总的得力干将秦伟正往出境窗口托运行李。一翻喜帖,那天正好是梁总婚礼的前一日。

回到家里,不一会儿,助手便跑来对疲惫的我说:“姐,你知道吗?梁总离婚几天,她的夫人就心绞痛猝死了!听说原来订好的婚宴也不知何故取消了。整个公司乱作一团,财务报表被查出做假,不但公司上不了市,还要被追究什么责任,辞职潮闸门已关不上。你说他是不是遭遇了红颜祸水?”

我无言,只默默地想,举头三尺有神灵:是也,非也,命也。纵使九段位之经营高手,也难免忽而云头,忽而低谷。谁能洞彻命中的真命天子?是助推你腾飞的神,还是肢解你灵魂的魔?在终点又起点的这条线上。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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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朱鹰、邹开歧

主编:姚小红

编辑:洪与、邹舟、杨玲、大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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